西王妃岑红菱传奇

■ 吕斌 搜集整理

在凌笪镇北沟村有几户萧姓村民。据传他们本是太平天国六大首领之一，“八千岁”西王萧朝贵血脉遗存。

萧朝贵是广西武宣县卢陆垌人，烧炭工人出身。娶东王杨秀清之妹杨云娇，继娶洪秀全之妹洪宣娇，因而被称之为“帝婿”、“贵妹夫”。加之他足智多谋，英武善战，奠定了他在太平天国中位居第三的地位。

清道光三十年十二月十日（公元1851年1月11日），洪秀全聚从2万余人在广西桂平金田村发动震惊中外的“金田起义”，建号太平天国，自封天王，萧朝贵为西王、前军主将。作为前军主将的萧朝贵，身为“先锋官”一路上攻城掠地，英勇善战。1851年9月，太平军从紫荆山区突围至广西平南县思旺一带，萧朝贵与南王冯云山联手设伏夹击，大败清军向荣、乌兰泰部。然后日夜兼程，率部攻克永安（今广西蒙山县）城，次年4月，萧朝贵率前军从被清军围困半年之久的永安城打开缺口，使太平军全部成功突围。其后，太平军连克全州（今广西全城市）、道州（今湖南道县）。由于南王冯云山在全州战役中牺牲，太平军在道州休整了两个月。休整期间，太平军决策层分析了敌我形势和战略方向，决定取道湖南、湖北，沿江而下，夺取金陵，以江南为依托，与清朝廷分庭抗礼。其间，萧朝贵接受了天王洪秀全一项秘密而重大的任务。这次任务成就了“八千岁王”与北沟岑氏女的姻缘佳话。

1852年8月，洪秀全接到情报，说长沙城空虚。洪秀全召集诸王部署，命令萧朝贵仅率2000人从道州800里远程奔袭长沙。萧朝贵见长沙城门紧闲，即行下令强攻，守城清军顽强抵抗，用火炮猛轰攻城太平军，太平军伤亡惨重，萧朝贵受伤“阵亡”。按常理说，萧朝贵身为前军主帅，深谙行军用兵之道，怎能轻兵深入，在途远兵疲、后援不继的情况下，以区区2000人的兵力强攻城高墙厚的省衙重镇呢？原来，这是萧朝贵为了执行天王洪秀全的秘密使命，使的一出“瞒天过海”之计，用故意“阵亡”在敌人和太平军内奸面前“消失”。让自己的兄长萧朝富以前军主帅继任者的名义统率剩余士兵驻守，等待援兵，自己则带领百十名亲信随从化装成商队，沿江而下，直奔江南而来。

萧朝贵率领这支小分队，一路上晓行晚宿，既不敢走通衢大道，以便绕开城镇，免得招人耳目，又怕误了行程，坏了军国大事，只能紧赶慢赶地过了九州十八县，这一天从广德来到了建平（郎溪旧名）县界。

那时正是八九月份，天气炎热。萧朝贵和随从们都人困马乏，口渴不已，只是附近村庄廖落，不见人迹，竟无讨水处。萧朝贵等人刚转过一座山（今凌笪乡境的独山），忽见眼前豁然开朗，前面一马平川，几处村落，房屋错落有致，一派江南乡村风光。萧朝贵一见，忙命队伍催马前行。不一会，来到山脚下的一处村庄——北沟村前。北沟村当时也就只有二三十户人家，村虽不大，但俱是青砖碧瓦，显得十分干净整齐。村前有一条溪流汩汩流过，注入村中的一口大池塘，溪上有石桥，岸边有垂柳，塘中有浮菱，只是家家关门闭户，人们似已躲藏。萧朝贵见此状，深深叹了一口气，挥挥手，让随从们下马，就在溪边掬水解渴饮马。

萧朝贵蹲在塘边，双手掬起一捧水正要喝，忽见前面一处菱叶在颤动，他仔细一看，有一丛黑乎乎的东西在水下浮行。萧朝贵一惊：这分明是人的头发！他立刻从身后抽出刀来，以防此人对自己不利，但立刻就将刀送回鞘内。原来面前从水中探出一个脑袋，头发湿漉漉的，秀气而又略显稚气的脸上，一对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不停地扑闪着长睫毛上的水珠，眼神中透着惊恐和好奇，望着一身外地客商打扮的萧朝贵。萧朝贵一见这是个女孩儿家，一副落汤鸡模样的狼狈像，不由得笑了起来，他和蔼地笑问道：“采菱呢还是摸鱼儿呢？”那女孩好像突然间忘记了害怕，探出身，没好气地回答：“采菱呢！明知故向。”原来就在她的身边不远处水面上漂浮着一个小木盆，盆中已盛放着半盆鲜嫩的红菱。萧朝贵不由得心生怜爱，忙说：“快上岸，回去换衣服，小心凉着身子！”采菱女嘴一撅，嘟囔一声：“才不凉呢。”说着就从水中淌上岸来。萧朝贵又问：“村里人都到哪去了？怎么都关着门呐？”采菱女气呼呼地说：“只听村里有人喊‘土匪下山了’，家家户户都锁上门，老老少少都躲到后山树林去了，我正在水中采菱，懒得跑，也来不及跑，只是你们到了村边，我才憋了气没进水里。”说话间，她已走上了岸。

她看了看萧朝贵，又看了看沿路边站着的一长溜人马，好奇地问：“你们不是土匪。你们是干什么的？从哪来？到哪去？”一连甩出去好几个问题。萧朝贵已看出这个女孩的机敏和胆量，心中更生喜爱，但又不能向她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目的，于是故作神秘地说：“我们的确不是土匪。我们也不怕土匪。我和我的这些弟兄都是办大事，做大生意、闯大码头的。”其实，一个乡村女孩，既未曾读书识字，十几年来，都没走出村庄三里外的地界，哪里懂得什么大生意、大码头！她只是从直觉中感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和他的这班弟兄不是坏人。她仔细打量着萧朝贵，只见他年近三十，身材魁梧，面貌英俊，浑身透露着一股威严和阳刚之气；再看看他身后那一班弟兄，个个都显得年轻英武，豪气逼人。她忽然冒出一句话来：“我要跟你们去办大事、做大生意，闯大码头！”

这回轮到萧朝贵吃惊了。要知道，太平军纪律甚严，虽然有女兵，却是单独设有女营，由女帅女官统领，严禁男女同营，就连夫妻在行军打仗期间也不得同宿，否则军法处置。萧朝贵的第一位夫人杨玉娇战死后，继聚第二位夫人洪宣娇，身为女营主将，何曾有多少时间相聚！萧朝贵这次身负秘密使命，从长沙战场以“阵亡”名义消失，别说与爱妻决别，就连报个平安的可能性都没有！可怜的洪宣娇，全然不知丈夫萧朝贵依然在另一条战线为太平天国战斗！萧朝贵想到这些，不由得心情激荡，他为眼前这个刚认识的乡村女娃的俊俏和泼辣所打动，他决心带她走！

于是，萧朝贵柔声问道：“你一个女娃儿家，敢跟我们这些外乡客商走么？”采菱女坚定地说：“敢！”萧朝贵又问：“你的父母会答应么？”采菱女说：“我的爹娘把我许了婆家，我可不乐意做个山里婆。我不跟他们说！”萧朝贵笑道：“那我们算不得是拐带的哦。”萧朝贵见她是铁了心地要跟自己走，心中大喜，又问：“你叫什么名字？住的叫什么村？以后送你回家也好认得地方、人家。”采菱女说：“我叫小妮子，姓岑，今年16岁了。我们的村子叫北沟。”萧朝贵又问：“北沟归哪州哪县？”采菱女说：“听大人讲，归广德州管叫建平县。”萧朝贵又说：“岑小妮子这名字不太好听，给你改个名儿可好？”他略一思索，接着说：“你就叫岑红菱吧。你看，你是采菱角时遇到我们的。这红菱又鲜亮，又脆嫩。你说呢？”心里话：“菱角有尖角扎手，你这小丫头只怕也和菱角一样不好惹呢。”没想到采菱女拍手道：“好好好！我就叫岑红菱了。”

这时，萧朝贵叫随从牵过一匹马来，拿来一套干净的服装让她穿上，又亲自为她包上头帕（太平军一律留长发，故被人称之为“长毛”，这次萧朝贵率队来到江南地区，这里还是清政府的势力范围，因此，他们都经过化装，仍蓄着发辫，不露一丝“长毛”的痕迹。岑红菱是女子，扮成男装不便剃发，故用头帕包上权且遮掩）。并着一名马弁为她牵马。随着队伍，经过凌笪、梅渚、定埠等村镇，朝金陵方向继续行进。

半年之后，1853年3月，洪秀全、杨秀清率10万大军，水陆并进，沿江东下，包围了金陵。3月19日，攻克金陵，改称天京。萧朝贵带着岑红菱偷偷拜见了洪秀全（除洪秀全之外，没人知道萧朝贵仍然健在）。这时，洪秀全已经封了幼西王（萧朝贵与杨玉娇之子）为八千岁，洪宣娇也已牺牲。萧朝贵突然之间觉得心灰意冷，顿生归隐山林，善终人世之心。他对洪秀全说：“臣这次潜行江南，幸未辱天王使命，亦算得功成名就。臣是已“阵亡”之人，已不便再在天朝供职，效忠天王、报效天朝了。乞望天王准臣告职还乡，与妻岑红菱得享天年。”那洪秀全一想也是，这次萧朝贵受密旨“阵亡”，完成了秘密任务，功高难封，再说一个已“阵亡”之人再出现在朝中，怎么向诸王解释？还有，已封了八千岁爵号的幼西王又置于何地？于是，洪秀全口颁圣旨：依西王所奏。着萧朝贵在京畿百里之内择山林而居，以便朕躬适时探访。这就是说，你萧朝贵要告职归隐可以，但别跑得太远了，让我找不着你，管不到你。萧朝贵忙和岑红菱谢恩退出。于是，萧朝贵便和岑红菱带着几个贴心随从，在距天京百里处的句容茅山隐居下来。

那岑红菱跟随萧朝贵从北沟出来不久，见这个队伍所有人对萧朝贵都十分敬重，就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人。经过几个月的相处，她的芳心就已被这位草莽英雄完全征服，由信任而敬重，由敬重而生情愫，终于在太平军占领金陵前不久，成为他的第三任妻子。她在偕伴萧朝贵归隐的几年中，你敬我爱，享受着民间恩爱夫妻的天伦之乐，不久，他们就有了一个可爱的男孩。

然而，天有不测风云。这种平静安宁的生活很快就被打破了。1864年，太平军所据的江南城市宁波、杭州、苏州、常州先后失守，天京被陷，洪秀全病死，到处都是“杀长毛”的血风腥雨。眼见得茅山的宁静生活已无法保持，萧朝贵决定送岑红菱母子回到比较偏远的北沟村娘家暂避。

岑红菱离开北沟已十二年之久，村里早有传言，说岑家小妮子跟“长毛”跑了。现在，村里人看到岑红菱带着一个八、九岁的孩子回到北沟，还有几个“长毛”装束的剽悍男子（萧朝贵和他的随从），不由得惊恐起来，议论着，骚动着，有的人还悄悄地回家拿出锄头钉耙，似乎要与这几个“长毛”血拼一场的架势。岑红菱在萧朝贵身边生活十余年，已是十分沉着冷静的干练女子，一见这阵势，她知道，如不及时化解，一场血战在所难免。一边是她的丈夫，一方是看着她长大的乡邻亲戚；一边虽人少势孤，却身经百战，擅拼敢杀，一方虽人多势众，却是从未经过阵仗。哪一方受到伤害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。于是她大声叫道：“伯伯、叔叔们，哥哥兄弟们（当时北沟村民多为岑姓），我小妮子离家十二年，今天是回娘家来了。我的男人是‘长毛’，我的儿子是小‘长毛’，可也是你们的侄女婿姐夫、妹夫吧，也是你们的外孙、外侄吧？再说‘长毛’也不都是坏人，当年他们从村边过，一没杀人放火，二没偷钱抢粮。我跟他们走，是我自己情愿的，没逼没抢，没奸没淫，还是一个好好的小妮子回来了！”村邻们见岑红菱这样说法，一时没了主张，三三两两地拖着锄头，各自回到家中。

萧朝贵见此情状，知道自己在北沟村，在丈母娘家也无法呆下去。于是他上前搂过岑红菱和儿子说：“英雄落难，壮志未已。天京虽破，天王虽死，幼天王（洪秀全之子洪天贵福）还在！我要扶助他重振山河，再兴天朝！请贤妻一定要把儿子抚养成人。”说毕，深深一揖，转身带着几位随从，直奔独山方向而去，从此不知所终。

此后，岑红菱皈依佛教，青灯黄卷，诵经念佛，含辛菇苦将儿子养大成人，为他娶妻生子，承继萧氏香火。今天的北沟萧姓村民，就是他的后代。